巴黎艺术博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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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编辑:彭子琪、Marion DAL BELLO
翻译:魏冰婵、彭子琪 《艺·视·界》杂志创刊号已经为大家介绍过2015年3月26日至29日于巴黎大皇宫举办的艺术巴黎艺术博览会。本届博览会可以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总体上来说极富正能量。在影响力上,无论从对画廊主和艺术家;还是对公共收藏或者私人藏家,本届艺博会的后座力仍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主办方和画廊们已经开始商谈下一届的筹备工作了。从2012年以来担任艺博会总策展人的纪尧姆·皮昂正式表示,2016年春天的巴黎艺术博览会韩国将作为主宾国参展。
拥有惊人的艺术感受力和无限好奇心的纪尧姆·皮昂,很久以前就被东方艺术所吸引。纪尧姆毕业于艺术史专业并拥有丰富的国际策展经验,他曾为国际当代艺术博览会(FIAC)工作,并担任过巴黎国际当代摄影博览会(Paris Photo)日本年、中欧年、阿拉伯世界和伊朗年的负责人。2011年艺术巴黎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希望纪尧姆能够为艺博会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四年后,纪尧姆·皮昂以成功的姿态向我们介绍充满革新性的2015年艺术巴黎博览会! 《艺·视·界》:自2012年起,艺术巴黎博览会就特别重视东方的艺术家和画廊,在俄罗斯和中国分别作为主宾国之后,今年轮到了新加坡和东南亚地区。在这些选择背后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主要有两个原因。首先,这是一个战略问题,众所周知,秋季的FIAC(国际当代艺术博览会)更多的偏向西方国家,偏向纽约、美国、德国的一些画廊。因此我们想在春天展现一些不一样的故事,既然FIAC选择了西方,那我们就选择东方!这是一个简单的策略,但我相信最简单的就是最好的。除此之外,就我个人而言,我深深的为东方事物而着迷。在我负责巴黎国际当代摄影博览会(Paris Photo)期间,我就多次将日本、中欧、伊斯兰及阿拉伯世界等东方国家的作品作为重点展示。我对东方的兴趣是由来已久的。于我而言,“东方”是一种地缘政治的划分方式,也是今天看来一种复兴的方向。在西方,我们看到过太多重复性和似曾相识的作品,当代艺术已经成为了一种不停引用的艺术;而在亚洲,当代艺术的创作更具有生活性和现实性,也就是说,作品更鲜活一些。我最欣赏的是以身边生活场景为创作主题的南亚艺术家,他们都是参与者,而且都不以自己为中心。在法国,人们太过于注重自省。在亚洲,我们会遇到比较复杂的政治制度,这会产生出很多有意思的作品。比如在东南亚,有些艺术家的作品同时具有“引力与斥力”性。尤其是马来西亚的艺术家们的创作,给观者第一眼的视觉效果是赏心悦目的,然而作品背后隐藏的意义却是现实中的阴暗丑陋。 《艺·视·界》:我们知道,同一些国家建立艺术交流是很困难的,您能告诉我们亚洲目前真正的现状是什么样的吗? 与一些政治制度复杂的国家建立艺术交流确实是有难度的,但这种情况正在好转,以新加坡为例,国际艺术交流越来越频繁,真正有困难的是像越南、柬埔寨这些国家。新加坡正处在一个高度发展的时期,他们正在全面改变。中国也是一样的情况,这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例子。在法国,我们通常以一种陈旧的眼光看待中国,而事实上今天的中国已经完全与全球化接轨。甚至有很多华侨生活在新加坡,在本届艺术巴黎博览会就有两个源自中国的画廊,其中Yeo Workshop就是曾经从上海经由台湾来到新加坡的一批华侨创建的。上海目前开设了一些私人博物馆,其中包括娶了一位中国姑娘的来自印度尼西亚的布迪泰克(Budi Tek),这些私人博物馆也可以得到上海政府提供的补助。很多法国人对于中国还只停留在“共产主义”的认知早已过时,如今我们可以发现有一大批受过良好教育的“中国精英”,在哈佛等名校毕业之后回到中国发展他们的事业。虽然不同国家拥有各自不同的政治制度,但不可否认的客观事实是,我们正处在一个全球化的进程中。再举一个例子,在印度尼西亚有极少的文化机构支持艺术发展,通常是收藏家来推动艺术舞台的发展、资助艺术家。新加坡就多了一些组织,这是一个多元化的国家,它也促进了不同文化的碰撞。 《艺·视·界》:去年中国是主宾国,您们是怎么和感兴趣的画廊取得联系的?您们有联系中国的公共机构吗?
没有,艺术巴黎博览会的初衷是保持艺术的自由性,因此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中国我们从未联系过公共渠道。我们很看重选择的自由性。对于中国画廊的选择,我是在一个非常熟悉中国画廊的专家的陪伴下亲自去的中国,我们从上海到北京,见了许多画廊主。我们首先到达了香港巴塞尔艺博会,之后对我们感兴趣的画廊进行逐个探访。这确实是一个开创性的调查勘探工作。对于新加坡我们也采取了同样的挑选方式,可以说新加坡给我带来了更大的惊喜,因为毕竟我对中国的大画廊有了一些认知。与上海相比我更加喜欢北京,我发现我很适应北方汉语的口音。我认为中国北方人更有深度一些,相比之下上海人就肤浅很多。北京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城市,我爱北京的画廊,比如魔金石空间(Magician Space)。在北京有一种真正的自由,一种内在的自由。画廊的一位非常有名但在此我不提及其姓名的成员,首次见面就问我:“你说我应不应该做变性手术呢?”把这作为一个见面的开场白,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中国人自我娱乐的方式有很多,当然大环境是保持中庸,不要做出头鸟。在这一点上,我个人认为中国政府的控制掌握力度拿捏的非常巧妙。中国是一个幅员辽阔的陆地国家,因此很难以二元论对其评判,南北方存在着巨大的差异。上海地区主要以大米文化为主,而北方则是小麦文化,事实上存在着巨大的地域文化差异。中国人的生活节奏非常之快,他们正处在一个西方世界没有觉察的具有中国特色全球化进程中。以非洲为例,在南苏丹,中国人买下了整个机场及巨大的土地资源,经营管理那里的自然资源。中国的发展脚步业已扩展到世界的其他地区,然而西方世界至今还没意识到这一现状。 《艺·视·界》:今年艺术巴黎博览会的参展画廊有51%都是国外的画廊,这也是您的一个选择吗?这个比例会继续增加吗? 事实上我很高兴我们能够找到艺术巴黎博览会在本土性与国际性之间的平衡。我能够强烈的感觉到一些画廊盲目地追求国际化,反而丢掉了自己的本质。以中国为例,与巴塞尔艺术博览会相比我更喜欢巴塞尔香港艺博会。原因显而易见,参加香港艺博会需要搭乘15个小时的飞机,我感觉是真的到了亚洲。而巴塞尔博览会给我的感觉并不是真正的亚洲。我很遗憾地看到有些艺博会在一味地寻求国际化的过程中恰恰丢掉了自己的身份,失掉了自己的本质。我个人认为保持本质才是最重要的,在维也纳就做维也纳人,在巴黎就做巴黎人,在中国就做中国人。如今,身份的丧失已经成为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全球化的推进使得很多事物看起来大同小异。渐渐地,大城市都变成了相同的模样。我曾在马德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候马德里还是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城市,一点儿也不像巴黎,但这些年发生了太多改变。今天我们可以在任何大城市的路上见到Zara和Prada的店铺……这太枯燥无聊了,人们需要见到别样的事物!与此不同的是,我发现在中国存在着一种积极的活力,艺术家们不会做相同的事情,我认为把他们邀请到巴黎很有意义,毕竟大皇宫对于艺术家来说是一个仪式性的场所。诚然,避开法国沙文主义的角度,大皇宫可能不算什么,但这里确实是我认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展览场所之一。新加坡的艺术家们非常荣幸被邀请于此,这也是他们首次受到邀请欧洲艺术博览会的邀请。在CIAF期间,我特意关注了一下东南亚国家的展位,他们被放在了在不太显眼的位置,因此作品的销售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以对他们来说不是很有意义,而在本届的艺术巴黎博览会,新加坡展位在展览正中间,人们会不停地说起他们,他们受到极大的重视。这种感觉有些像新加坡的国旗在大皇宫上空飘扬,他们感到非常骄傲。 《艺·视·界》:在发展画廊的命题上,您从2013年起就开辟了“承诺”展区,旨在突出年轻画廊,那么您是怎样对这些年轻画廊进行选择的? 事实上,我们会对成立不到五年的艺术画廊资助一半的参展费用,如果没有我们的这项资助,这些画廊很难进入到大皇宫参展。显然对于这些成立不到五年的画廊,项目的有趣性是最重要的评判标准。本次博览会的“最佳项目评委会”是由画廊主组成的。为了更好的挑选,我们要求报名画廊提交完整的文件。这些文件要清楚的说明每个画廊墙上展出的项目,文件需要有作品照片、画廊历史、画廊两年以来的展览项目以及一份书面项目策划。因此如果一个画廊不提供一份有意思的书面策划,我们是不会对其感兴趣的。 《艺·视·界》:您能更详尽地为我们介绍一下您在挑选画廊的工作中所担任的角色吗? 我的角色是代表博览会,进行走访。我出差非常多。我每年会出差二十多次,因为我需要亲自与我们所感兴趣的画廊主见面。进一步讲,我的工作是在绘制各个城市的艺术地图,找到那些有意思并且适合我们的画廊。我的想法并不是找和FIAC一样的画廊,尽管我们有时会有些和FIAC重合的画廊,但令我更感兴趣的是那些不参加FIAC的画廊。今年我去了很多趟苏黎世和慕尼黑,当然还有新加坡和首尔。韩国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他们已经清楚在法国韩国年的大背景下,将被邀请作为2016年的主宾国参加巴黎艺术博览会。因此我与他们的见面会在一个比较宏观的背景下展开,但他们也会感觉到到有人从巴黎直接飞过去找到他们的画廊是很罕见的事情。这是我们与其他的博览会的一个区别,当别的博览会还在发邮件、打电话或是分发小册子的时候,我们已经身处当地现场了。所有参加艺术巴黎博览会的画廊,大家或多或少都抱着扩大知名度的期许。于是,在这样一个汇聚全球业内人士的平台上,切实的见面与交流变得至关重要。 DAI GUANGYU, the copybook and the map, 2012, IFA GALLERY (Bruxelles-Shanghai)戴光郁,字帖和地图,2012,艺法画廊
《艺·视·界》:今年的艺术设计平台仍然在探索设计与当代艺术之间的界限,您能跟我们介绍一下今年博览会所展现的艺术手法吗?摄影、装置、雕塑、影像、绘画等等,技巧形式的种类看上去非常多元化。 是的,如今艺术家们越来越多向发展,他们喜欢变化,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很难再探讨“创作”。而这也正是东南亚艺术家们吸引我的地方。我们就举越南艺术家Bui Cong Khanh的例子:我们注意到他今天正在做陶艺,而第二天他就去做了纸质装置,第三天他又做起了3D装置,突然间我们又会发现他重建了一个摄影工作室,下一次又发现他在做影像艺术……这就是多向发展。从我个人兴趣的角度我很愿意做一个展现一位艺术家多面性的当代博览会,但从博览会主题性和专业性来说太难实现。如今的艺术家们都太不可思议了,甚至中国和东南亚的艺术家们都非常熟悉西方当代艺术的正典标准。但我认为,中国的艺术家们正在重新发掘的他们的根,他们重新回到传统的水墨绘画中,我认为这是很好的一件事情。这是中国文化的源泉之一,艺术家们再次投入到这个项目中是非常重要的,他们将会给这个传统技法带来新的活力。 艺·视·界:我们展出的作品标价从5000欧到10几万欧不等,这里面有没有一个重要的选择标准?您是否会试着在比较贵重、中等价位和较低价位的作品中找到一个平衡? 是的,以我本人为例我就对那些价格适中的艺术品很感兴趣,不像FIAC太过精英主义,这也是艺术巴黎和FIAC的主要区别。尽管艺术巴黎也会展出一些非常昂贵的作品,但我们更希望发现那些价格合理可以令人接受的作品,另外东南亚与中国舞台的作品也都不是特别昂贵,除了那些打破纪录的中国艺术家,大部分的艺术家都给出平易近人的价格,标价很贵的艺术家并不占多数。 《艺·视·界》:继2014年中国画廊和艺术家作为主宾国受邀参加艺术巴黎,中法之间的艺术交流也变得越来越频繁?您们和这些艺术家和画廊之间的联系还在维持吗?他们今年还有再次参加展会吗? 当然,今年也有中国画廊参加,昨晚我还和俄罗斯的画廊主们探讨,继两年前俄罗斯作为主宾国参加展会之后,他们在艺术巴黎感觉特别有归属感。他们知道这是一个热爱俄罗斯艺术的艺博会,而非关注他们的政治,这一点很重要。今年也有一些韩国画廊参与,他们知道2016年韩国将作为主宾国参展,试图给自己定位。中国的艺术家今年也有出席,我认为东南亚的艺术家明年也会继续参加。很有趣的现象是,艺术巴黎以欧洲的艺术背景吸引了众多不同文化的画廊参加,他们非常热爱艺术巴黎并且他们在参加之后还想再回到展会。有一些中国画廊也是继去年作为主宾国被邀请参展之后今年又一次来到艺术巴黎。他们也一同关注艺博会的未来发展和走向。 《艺·视·界》:我们观察到许多中国艺术家是通过艺术巴黎的网站参加展会的,参加展会的中国画廊只有五家,其他国家的画廊也会展出中国画家吗? 是的当然会,一直都是这种情况。克劳德·伯纳德(Claude Bernard)就曾经展出过艺术家高阳并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也使我的任务变得更加轻松。当我去到新加坡的时候,他们会立刻跟我说他在艺术巴黎的时候在克劳德·伯纳德画廊有相当棒的销售成绩,这个消息传到了新加坡促使了更多的画廊参加艺博会。艺术家们也非常开心,因为艺术巴黎是一个关注他们的艺博会。当然,博览会是由一整个团队来组织的,也会有一些人对中国或亚洲之外的事物感兴趣,而我则是对中国感兴趣的。我很想表达的一点是,我非常希望亚洲的艺术家们和画廊主们在艺术巴黎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艺·视·界》:今年这一届的艺术巴黎开设了一个全新的“个展”版块,来展示一位艺术家的不同作品。您能和我们谈谈这个新增的版块和被选入展览的艺术家吗? 我非常喜欢这个新单元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们可以重新看到一些著名艺术家的作品。譬如摩洛哥80岁高龄的当代艺术大师Mohammed Melehi,罗马尼亚艺术的核心人物Paul Neagu,又或是意大利当代艺术最知名的艺术家之一Rénato Mambor。虽然在法国他的知名度并不高,可是我们通过个展版块向去年十二月逝世的他致敬。当然还有一些极具价值的作品是通过本单元,首次面向公众。南非艺术家Lindi Sales在Maria Lund画廊展出的美妙绝伦的装置作品;芬兰艺术家Henri Aftan在Claire Gastaud画廊展出的作品等等。大多数个展单元的展览可以让我们全面并深刻的领略到一位艺术家的创作。并且我们向众多画廊们建议只展出一位艺术家的多件作品。对画廊来说,这是个非常大的风险。但我认为我们有责任提醒画廊主们,他们的职业最重要的职责是协助一位艺术家的成长。这个单元下一届还会再继续。对我来说它的存在很重要。因为它能营造一个纯净的氛围,如果相较于临近展区的画廊们,它们甚至会显得有些“纷杂”。我还必须强调我是一个对每个展区有严格要求的人,有时我甚至会要求画廊主撤掉一些已经布展好的作品。我经常对画廊主们重申,一个展厅挂过多的作品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今年有一些进入此单元的画廊,起初并没有打算做艺术家个展版块,他们也没有做相关的对外宣传。可当它们看到艺术家个展版块的呈现方式时,他们完全改变了想法!这是一个积极的、有感染力的正能量气场。一开始,一些画廊们自己决定只展出一位艺术家的作品,我们觉得这在对外宣传上时一个特别的看点,于是我们也大力支持这个决定。看看本届有多少人都在谈论热拉尔·弗罗芒热(Gérard Fromanger)。对于画廊主Caroline Smulders来说这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情。当然她曾有过担心:她的挑战是展示成名已久的艺术家的近作。最初的不确定最终由满意效果完美收场。她充分享受到了我们对个展单元的着重宣传力度。
《艺·视·界》:我们发现,2015届的艺术巴黎艺博会有超过51%的参展成员是首次参加,这种更新换代的情况是您的特意找寻的吗?
是的,我是有这个意图的。从2012年起,我希望艺术巴黎艺博会成为并保持它的活力和流动性。每年都有新老交替、来来往往的画廊。发现是如此的重要,我们大家都需要新鲜感,我更需要新鲜力量!比如为了帮助中国艺术家任航能够再艺博会中展出,我们给予代理其作品的Nicolas Hugo画廊大力协助。我相信这位艺术家的价值,所以在导览图的排版上将他的作品放在平面图旁边的显眼位置。我也知道对于一个像Nicolas Hugo这样如此年轻的画廊在展会上做一个展台是多么大的冒险举动。于是,我想要支持他,支持他们。任航在法国还不知名并且去年在巴黎还被非常糟糕的展览过。幸然如今Nicolas Hugo的工作很到位,他的展厅非常出色!任航刚开始还觉得他的作品在艺博会中展览的位置不是特别好,我们就在媒体前做了大量的工作介绍他的作品。的确有时当我们说艺术家或作品不错时,大家会追随我们。当艺术家被媒体广泛报道时,就开始有人想要收藏其作品了。这是一个带状链,我也相当满意任航可以在艺术巴黎博览会上展出。 REN HANG
Zul Mahmod, the substance city with no soul, 2014, YEO Worksh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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